他的影子
※TF
※非典型性甜文
※一切属于他们，OOC属于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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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叮”
随着一声提示音，不二的手机屏幕一亮，他侧头去看，是幸村问他几点回宿舍。不二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，发现画室里只剩下了他自己。
不二眨了眨眼，看着面前这个完成了大半的维纳斯头像，觉得还可以再完善一点。他擦了擦手去拿手机的时候，余光瞥到了一道影子，在灯光下面，明显的像是宣纸上泼了墨。
而不二周助拿自己的名字保证，这个影子不是他的。
窗外的风声紧啸，刮得枝叶簌簌作响，天色黑沉，连星星和月色都黯淡。画室里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展示台，各种工具画具，凌乱的椅子和一个个台面上粗糙的泥塑维纳斯。
走廊里的穿堂风吹响了第一个念头，不二想，这种标准的鬼片开头是什么。
就算是不二也怵了一下，但姐姐是占卜师这一点还是给了他一些勇气。他拿起手机，在群里问幸村他们在哪，按住语音的时候他看到影子默默往后了一步。
我是该惊恐的大叫还是该称赞一下这位鬼怪先生太有礼貌了呢？
幸村说和白石在外面买东西，可以给他捎一份饭，不二确实很饿了，也顾不上这位友善的鬼怪先生——反正他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，给幸村回了消息，又去看那个影子。那个影子随着他的目光走动了两步，如果这里有一个人，这个场景会显得像是青春恋爱电影。
可是画室里只有无数面无表情的泥塑维纳斯头像。
不二看到他好几次想伸手去摸自己的维纳斯了，但是都是伸到一半就缩回了手。
“如果你不会弄坏他的话，可以摸一下试试啊。”不二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说到。
影子怔住了，影子下意识往他这走了几步。不二看了看这个影子和自己的距离，沉默了三秒，“虽然说我们彼此碰不到，鬼怪先生，你离我也太近了吧。”
影子退后了几步，脚步还有点慌张。不二一瞬间一点都不怕了，他忍不住笑了，“小心啊，鬼怪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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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冢听到面前人笑声的时候脸颊不由一热，即使灵魂孤身在外，但是属于身体反应的羞赧却毫无疑问地涨了满脸，他下意识推推眼镜，说了声抱歉。
面前的年轻人还在笑，他并没有听见。手冢本应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从世界屏蔽的感觉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还是觉得有些酸涩在胸腔里膨胀。
手冢想走，可是又舍不得从一个能观察到他还不会害怕的人身边走开。他静静地站在这个年轻人不远处看他，他不过二十上下，头发软的像是一捧焦糖色的云，眉目清隽，穿着宽松的深灰的毛线衫和黑色长裤，除了过分好看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。
年轻人半天没瞧见动静，“你能写字吗？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递过一支笔。
手冢伸手去接，他本以为自己的手会直接穿过笔，谁知道手在碰到笔前先碰到了桌子上的一只手的雕塑，这只雕塑就像长在他手上似的被他举起了握住了笔。
年轻人懵了，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个手的雕塑，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。手冢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右手，又看了看窗子。玻璃的倒映之下他看到一只泥塑的雕塑手诡异的举在了半空中，手冢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，窗户上看到的泥塑手更诡异地伸开了五指然后握拳。
“……”作为诡异现象的罪魁祸首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，手冢把目光挪回来，想写字给他，结果怎么也写不好。手冢沉默半晌，试探性把两个手靠近，泥塑手并没有换到他右手上。手冢有些尴尬，用左手控制一只右手，真的太难了。
“……左撇子？”年轻人试探性的问到，“如果你可以碰到这个的话，不如试试——”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做的维纳斯。
手冢犹豫了半天后，妥协了。
借着维纳斯的头，他在经历了漫长的孤独后第一次发出了声音。
“我是手冢国光。”
“我是不二周助。你好啊，手冢。”年轻人笑着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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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场面着实灵异，又带着点愚蠢的笑点。可是不二总觉得这一声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，以至于让他感到了浸透心灵的巨大悲伤。他难以自抑地安静了很久，才从通感的情绪中挣脱出来，对着鬼怪先生笑了笑，轻声道了歉。
他蓝色眼睛像落雨的湖泊，又像沉底的宝石，手冢下意识想去触碰他的眼睛，叫他别哭了。手伸到半空，他反应过来了这个动作的诡异之处，顿时僵在了原地。
不二一下子笑了，他笑起来眼睛弯弯，把刚才的水雾全化成了星光，在眼底烁烁。“你真的是，头很重吧，身体不会难受吗？”
他思考了一下，“不对，你没有身体。”
手冢无奈的伸回手来，“我有身体，只不过暂时不知道它在哪里。”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不二，觉得还是他笑的时候好看。
不二的手机响了，不二笑着接通了电话，幸村精市温柔到诡异的声音响起，“不二周助小朋友，你是在校园里走失了吗？要不要我全校广播帮你导航一下回家的路。”
不二看了一眼手机，发现刚才距离和幸村通讯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。足够幸村和白石回到宿舍，等他等到饭都凉了的地步。
“我这就回去。”不二起身从角落里的衣架上取下风衣，“我错了，我保证十五分钟之内出现在宿舍门口，并且承诺做你下一次的绘画模特。”
他走到教室门口时回过头去，手捂住了收声处。“手冢，你打算——”
站在窗边的手冢看向他，声音像一捧细沙流过指缝，轻轻沉入水底。“我在这里待一会，你回去吧。”
“那我明早早点来看你。”不二说，“用完手和头给我放桌子上就可以了。”这话说完他自己都失笑，“那晚安啊，手冢。”
“晚安，”手冢楞了一下，也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，“不二。”
“你那边怎么了？”幸村在那边问到，不二关了灯，向宿舍方向走去，“关灯锁门啊，这就下楼了，应该还没到门禁时间吧。”
“臧琳正准备下楼去找宿管给你拖延时间，你快点回来，路上小心。”
“好，我一会就到。”不二步伐轻快，他到楼下的时候忍不住去看画室的窗户，当看到一只泥塑手摆了摆，笑容渐浓，“我好饿啊。”
“饿还耽误这么久。”幸村一边数落他一边起身去给他热饭，听到机器运行的声音响起，不二不由加快了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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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冢看着不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从窗前离开，他把手和维纳斯的头放回了桌面，不二不在这里，也没必要使用这些工具来协助沟通了。
他看这空无一人的画室，台子上乱放的刻刀，斜着的椅子，挂在椅背上的耳机，架子边的水杯，每一个细节都属于人间，属于鲜活的人类。
而手冢不能确定自己还算不算人类了，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，但当不二冲着他说第一句话，露出第一个笑容时，他分明又感觉到了胸膛里的些微动静，是久违的心跳声，这个声音像是什么开关，把世界的声音都送到了他耳中。
有了颜色，有了声音，有了……活着的感觉。
这不是平白的臆想，而是属于灵魂深处的悸动。手冢试了试其他人的作品，灵魂毫无反应，但当他再次触摸到不二的雕塑时，那种可以触摸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。
只有不二的可以，他对我是特殊的，手冢想。他忍不住碰了碰自己发热的眼睛，再度走到了窗边。他贪恋这种知觉，也享受有知觉的此刻。
他在窗边不知道站了多久，到深云蔽日，又到疾风骤雨，等到天色渐明，日光熹微，画室门被推开，手冢转过身去，不二倚在门上，笑意深深。“早上好啊，手冢。”
穿云箭破空，拨云见日。
“早安，不二。”手冢摆了摆泥塑手，温声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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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二开始做手办了，白石过来拿个宿舍钥匙，看见不二正专心致志的做一个手办，骨架已经做了大半，看他进来后从旁边抽了个椅子给他。
白石纳闷地看了一眼边上空的椅子，又觉得应该是不二太专心没看到。“你怎么突然开始做起这么小的东西了。”
“万一活了呢。”不二抬起那对蓝眼睛，“他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悄悄爬到你的床头……”他阴恻恻的声音在阴天里异常诡异，白石下意识抖了抖，毛骨悚然地听见不二说“撕掉了你的图纸。”
“……”白石颤抖着举起手来，“狠毒，太狠毒了！”
“我不会。”虽然他们听不到，手冢还是忍不住出声解释，不二听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了看，又转回去。
等着白石拿着钥匙走了，他带着耳机，一边低头雕着这个精致的人偶，一边跟手冢说，“很快就好了，别着急。”
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，这里安静的像一块被分出角落的蛋糕胚，“我不急。”手冢说，他看着不二专心致志的侧颜，和为了和他说话而不被打扰带上的无声的耳机，“你慢慢来。”
在不二专心做小人的这一周里，他快速的给手冢雕了个左手，略微有点粗糙，但好歹能匹配。手冢就用这支笔和他沟通，和他聊天。
最后在处理脸部的那一天，不二接了个电话，他打完电话回来，神情微动，手冢看着他的神情，拿笔开始写起了字。
‘怎么了？’
“我跟我姐姐谈了谈你的事，初步判断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“你要不要尽可能的回想一下过去。”
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冢，“帮你……找一下家人啊。”
在手冢没有实感的这段灵魂游荡里，不是没有人发现过他，但是灵异现象总是和恐怖传说如影随形，手冢不希望吓到别人，他希望回到人间，但不希望以其他人负面的情绪作为代价。
“不二……谢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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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好人偶后，好歹手冢能自由活动交谈了，他在不二身边呆的时间越长，灵魂越凝实，操纵人偶也就越得心应手。
随着他的回忆，不二开始在地图上圈定范围，在手冢也没法根据影像资料和环境判断地点后，不二就带着他开始在休息日扫街确认。
不二拿着根据他印象画的场景图，在陌生的城市和街道里去摸索去询问，他坐在不二的肩膀上，伪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玩偶，一言不发。
他看着晌午金色的日光卷席着无数细微的颗粒，把他的睫毛染上璀璨。看着傍晚的霞光铺天盖地翻涌，把他的手覆上温柔色泽。看着夜色朦胧里，他坐在电车里困倦睡去，眼下微微透着疲惫的青色。
手冢想说很多话，最后什么也没说。他安静坐到了不二靠窗的那一边肩膀上，不让他的头直接贴到车窗上。人偶的身体也能感觉到累，但一直到到达目的地，手冢都没有松开过手。
他叫醒了不二，不二在报站声中昏昏醒来，对着肩上的手冢露出一个带着点迷糊的干净笑容，“谢谢叫醒我啊，手冢。”
谢谢你帮我。手冢想，他把已经酸麻难耐的手拿到身后，表情毫无变化，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，“下车了。”
“走。”不二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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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月后，他们找到了一家医院。
他们本来是准备去看隔壁街道，结果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手冢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，人偶的小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，不二转头看他，一下子怔住了。
“手冢……”
手冢很茫然地看向他，不二温柔的蓝色眼睛里颇有些不知所措，“你哭了。”他说着转过头来，看向这家医院，体贴地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手冢说，他擦掉脸上莫名涌出的泪水，“就在这里。”
“好，我们去看。”
在大厅的时候，他们看到了几个很显眼的年轻人，有穿着讲究的大少爷，声音独具特色的关西人，神情凶悍的短发男人，等着一位有着温和神情留着鸡蛋头发型的年轻男人进来，他们交谈了几句后，上了顶层。
“认识他们吗？”不二问他。
“认识。”手冢说，他声音艰涩，“他们应该是来看我。”
“如果你现在不想面对他们的话，我们可以过一会。”不二说，他走到楼梯间铺了张纸坐下，“你觉得可以了，我们就上去。”
等他们上去时，在拐角处遇见了手冢的父母。不二其实不知道手冢长什么样，更无从得知他父母的样子，但是见到他家人们的瞬间，他就明白，找到了。
这就是手冢的家人，是手冢的“家”。
不二在拐角处等着他们过去，他们看不出有多苦难，但眉目间萦绕着长久的压抑带来的沉重。手冢在他的肩上看着自己的家人慢慢走过。
他的母亲察觉到什么似的，来看这个站在拐角处的年轻人，不二朝她一笑，问了声好。他母亲牵起笑容点了点头。
在狭长的走廊里，手冢在他肩头回望，他的家人真的转回头的时候，手冢反而坐回去背对他们。“是我错了。”他闷声跟不二说。
“你没有错。”不二头也没回地打断了他，“如果我是一个人孤独的在世界里流浪了这么久，做的不会比手冢更好，能在漫长的寂寞中坚守住自我，不会有人比你更棒了，手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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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把他带回来？”
不二回到家的时候，唯一知道内情的由美子问他。不二在门口换上拖鞋，脱了外套挂上，“找到他的家人了，我觉得他现在想和家人在一起。”他一头栽倒在沙发上，舒服地长出一口气，“约好明天去接他。”
“周助，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他的事，有件事我一直没说。”由美子给他端了一杯温热的水，“我们该去意大利了。”
不二一怔，翻身坐起，“父亲的手续办好了？”
之前家里就说过，父亲的工作一直在海外，太久没和家人团聚，这次调动到意大利几乎不会再变动了，所以父亲想接他们所有人过去生活，在征求了家人的意见后，这件事很早就提上了日程，不二的交换生资格也已经下来。
“我们后天出发，你还来得及和朋友们告个别。”由美子说，她摸了摸弟弟蓬松的头发，手指柔软，“今晚好好休息吧。”
“好。”不二抬起头来，最后还是笑了笑，没多说别的。
生活的本质，就是猝不及防。
当晚他在宿舍群里说了这条消息，本以为会得到两位好友的怒骂，谁知道过去半天，两人只一人发了一串省略号。
过了好久，还是白石心地善良，或者是绷不住自己的吐槽欲，“不二，你是不是忘了——这个学校的交换生，是我们一起申请的。”
醍醐灌顶，不二一对拳，“是哦。”
家人，朋友全部都没有丢下，不二的满足感膨胀到了第二天清晨，他到了医院，昏迷两年的手冢国光本人和他凭借感觉雕出的人偶足有六分像。他借着这份微醺，问手冢，“你要跟我走吗？”
手冢没有回应，他安静地躺在枕头边上，像一只真正的玩偶。
寂静中，不二轻轻一笑，“也是，我知道了。”
手冢的家人来了，手冢彩菜在门口看到昨天那位带着小玩偶的年轻男孩时，语气都莫名温柔了几分，“来看国光啊。”
“嗯。”不二冲她一笑，“我要去出国念书，来找手冢告个别。”
“那快进来坐。”手冢彩菜握住了他的手腕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对这个男孩有着非常浓的好感和谢意，像是他替她找回了什么重要的宝物。
“不用了，我已经告别完了。”不二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温柔一笑，“我毕业再来看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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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久没回国，感觉怎么样，还认不认识路？”
“臧琳，我希望你明白，这两年间你只比我多回来了四次，精市怎么说都回来了六次。”
“一次都是多，是吧幸村。”
“如果你们抽一个人和我交换来看公交线路，我愿意替他辩论到地老天荒。”
“辛苦了精市，我们不吵了。”
“辛苦了，我闭嘴！”
吵吵嚷嚷里，三个人回到了学校，去参加毕业典礼。虽然身体疲累，但精神相对来说还不错，阔别两年的回国，空气里都是温柔的家的气息。
“不二，那边有人看你。”白石搭着他肩膀说。
在漫天樱花里，不二抬起了头，一个人迈步向他走来。边缘翘起的发丝像板栗的开口露出细微的金色栗肉，金丝眼镜，在不二的审美里称得上十分英俊。
他有很多话想说。比如那天他没有说话是因为灵魂已经回到了躯体，是因为太久的沉眠让身体不受控制，比如他一直坚持高强度复检以求尽快恢复，比如他把那个人偶带回家珍藏，比如他在这两年，等着不二毕业回国。
但他在云霞般的樱花里，对不二说，“是我。”
人生还长，所以一切，时间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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